战国时期,齐国孟尝君田文以“广纳贤士、礼贤下士”闻名,门下食客最多时达三千余人,与魏国信陵君、赵国平原君、楚国春申君并称“战国四公子”。然而,这位以仁义著称的贵族,却因一句嘲讽屠戮赵国一县百姓,其暴行撕开了历史人物复杂多面的真实面孔。
一、屠县缘起:一场因身高引发的血案
公元前299年,孟尝君因秦昭襄王猜忌,靠“鸡鸣狗盗”之徒逃脱秦国囚禁后,途经赵国拜访平原君赵胜。赵胜以贵宾之礼接待,并在护送其至边境小县时,引发当地百姓围观。据《史记·孟尝君列传》记载,赵人“闻孟尝君贤,出观之”,却因孟尝君“眇小丈夫”的矮小身材与传闻中的“魁然奇男子”形象反差巨大,当场讥讽:“始以薛公为魁然也,今视之,乃眇小丈夫耳。”
此言彻底激怒孟尝君。他当即“怒,客与俱者下,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这场屠杀持续至“满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未被放过。一个县的百姓因一句玩笑话遭灭顶之灾,孟尝君的残暴行径与平日“仁义”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二、权力膨胀:从屠县到叛国
屠县事件暴露了孟尝君性格中的极端面:对权力的极度敏感与对平民生命的蔑视。这种特质在其后续政治生涯中愈发凸显:
专权跋扈:回国后,孟尝君被齐湣王拜为相国,权势达到“天下只知孟尝君而不知齐王”的地步。他任用亲信、打压异己,甚至勾结秦国权臣穰侯魏冉,试图分裂齐国。
五国伐齐:因与齐湣王矛盾激化,孟尝君逃亡魏国后,竟联合魏、燕、秦、赵、韩五国攻破齐国,迫使齐湣王逃亡至莒城并死于当地。此举直接导致齐国“仅存莒、即墨二城”,几乎亡国。
家族覆灭:孟尝君晚年退居封地薛城,诸子争位引发内乱。齐襄王联合魏国攻灭薛城,孟尝君“绝嗣无后”,家族彻底覆灭。
从屠县到叛国,孟尝君的每一步都印证了其以私利凌驾于国家与民生之上的本质。他对待门客的慷慨(如“食客三千同食”),实为收买人心、巩固权力的工具;而对待平民的残暴,则是对权力失控的极端宣泄。
三、历史评价:名士面具下的矛盾体
孟尝君的双重形象在史书中留下深刻印记:
正面评价:司马迁称其“能得士”,苏轼赞其“养客如子”,后世多将其视为“广结贤才”的典范。其门客冯谖“焚券市义”的故事,更被传颂为谋略与仁义的结合。
负面批判:王安石直指其“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批评他“为齐之患”。屠县事件后,赵国虽未公开追责,但民间对其“残暴不仁”的印象已根深蒂固。
这种矛盾源于孟尝君的阶级立场:作为齐国王室成员,他维护的是贵族特权而非平民利益;作为政治投机者,他追求的是个人权势而非国家稳定。其“仁义”仅限于对有用之人的笼络,而“残暴”则是对无用之人的彻底践踏。
四、历史启示:权力与人性的博弈
孟尝君的故事揭示了三个深刻命题:
权力腐蚀人性:从屠县到叛国,孟尝君的暴行与其权力膨胀同步升级。当个人欲望凌驾于道德与法律之上时,任何“仁义”伪装都将被撕碎。
历史评价的复杂性:后世对孟尝君的褒贬,往往受时代价值观影响。在贵族政治时代,其“养士”行为被视为美德;而在现代民主视角下,屠杀平民的暴行则不可原谅。
人才使用的警示:孟尝君门客中不乏鸡鸣狗盗之徒,虽助其脱险,却也助长了其投机性格。这提醒我们:选拔人才需重德行,而非仅重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