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有一天,乾隆皇帝赏给和珅一颗石顶戴。这就惊动了朝内文武百官,大家齐来向和大人道贺。于是,和珅为了宣扬皇上隆恩,便大摆宴席来欢庆一番。
宴席上,和珅命侍从捧出朝冠一顶,只见朝冠正中缀着一颗大红宝石,光采熠熠,满壁生辉。百官们要拍和珅的马屁,纷纷对此赞不绝口:
“皇上赐予和大人这颗珍贵宝石,真乃旷世隆恩!”
“也只有和中堂这样的功勋威望,才配得上这颗宝石顶戴。”
在百官的一片颂扬声里,和珅眯缝着醉眼,脸露微笑,一副得意洋洋、踌躇满志的神态。忽然,门上传呼:“圣旨到——”
官员们一听,都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悄悄地议论说:“定然又是皇上对和中堂有什么新的赏赐了。”
“那还用说,和中堂和皇上还是儿女亲家呢,皇上宠爱的十公主就是和中堂的儿媳妇呢。”
和珅听说圣旨到,也猜定是皇上对他又有什么新的恩典,他喜孜孜地站了起来,走向大厅。到了厅上,只见一位传旨太监衣冠华丽,神态庄严,站在香案前面。和珅连忙趋前几步,跪在地上听候宣旨。只听传旨太监大声宣读圣旨道:
“查文华殿大学士和珅,督办兰州军务,总兵图钦保阵亡,和珅匿不上奏,于边事多有掩饰;且有侵冒军饷之事。兹念前功不予深究,着追还前赐宝石顶,以示薄儆。钦此!”
和珅本来满怀着高兴,指望皇上又有什么赏赐,哪里料到是派人来追还宝石顶!一场庆贺御赐宝石顶的庆祝宴会,却成了和珅出乖露丑的集会!和珅只感到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见眼前天旋地转,他勉强稳住神,叩首谢恩,当场将那顶朝冠上的大红宝石摘了下来,双手呈给传旨太监。传旨太监收了宝石顶,也不耽搁,径自大摇大摆地出了府门,登车而去。
和珅送走天使后,只觉头重脚轻,浑身像棉花似地”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上,两眼紧闭,不醒人事。慌得相府家人、左右侍卫、满堂宾客惊惶失措,一齐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和珅弄到后堂,一面赶忙唤医抢救。那些宾客见此情景,哪里再有心喝酒,也不等东家相送,就一个个脚板擦油,赶忙溜了。
说来也是,和珅自从得宠以来,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简直将脸都丢尽了。他对此又气又急,担心自己在位这么些年中,贪赃枉法,瞒天过海,扣留贡品之事甚多,如果这次追还宝石顶是皇上对我和珅信任动摇的信号,再接着深追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和珅越想越怕,只得叫相府师爷写了向皇上告病的奏章。向乾隆请假休养。自己则成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第三天,相府又来了传谕太监,传乾隆旨意,叫和珅好好休养。传谕太监刚走,第二批太监又来了,带来了御医来替和珅看病。御医走后,送御药的太监又来了。送药太监走后,送御膳的小太监又来了。这一拨又一拨的探望,让和珅暗不禁觉得,皇上虽一时怒气冲天,收回了我的宝石顶,但从送医送药的情形来看,皇上还是器重我的。和珅这一想,顿时病好了一半。
第二天,和珅亲自进宫叩谢皇上恩典。乾隆问道:“爱卿病体痊愈了?”
“托皇上的福,已大体痊可。”和珅急忙回答。
乾隆注视和珅的帽上,缀的还是一顶红珊瑚顶戴,于是问道:“朕前些日子赐你的红宝石顶戴,卿为何不戴呢?”
和珅一听,心中一震,以为皇上有意讽刺他,连忙叩头道:“奴才有罪,深负圣恩,宝石顶既被陛下追还,又怎能复戴?”
乾隆一听,惊怔住了:“你说什么?追还了宝石顶?朕几时追还的?朕没有下这道旨啊!”
和珅这时也怔住了,就将太监长相和追还经过,详细述说一番。乾隆听了,顿感惊奇,命传吏、礼二部尚书等人问话。不一会儿,吏、礼二部尚书和全体军机大臣,一齐来到乾隆面前跪下。乾隆将追还和珅宝石顶的事一说,众人都说不知道这回事。
乾隆十分恼怒:“严令各部务须将宝石顶限期查获!”
和珅被人在满堂宾客面前戏弄一场,骗走了御赐宝石顶,又丢尽了脸,心中十分恼怒,回府之后立即命令九门提督限期破案。
这下可有的看了:北京城里九门提督管辖下的左、右、南、北、中五个巡捕营的营官,顺天府管辖下的东、西、南、北四路厅捕盗同知,大兴、宛平两县的巡检一齐出动。城门盘查行人,捕快明察暗访,营兵搜捕旅店。把那妓院酒楼,珠宝店,古玩坊,折腾得几乎要底儿掉。一说那骗宝石顶的人脸上有颗痣,立刻所有脸上有痣的人就倒了霉;一说那骗宝石顶的人眼下有个疤,马上眼下长疤的人就遭殃。弄得个北京城里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这天,和珅上朝归来,回到后堂,刚刚坐下休息,忽听门上来报:九门提督派了一名营官参将求见相爷。说罢,呈上九门提督大人的名片。和珅扫了一眼名片,吩咐:“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头戴着蓝宝石顶三品朝冠,身穿绣豹子补服的营官参将大步走了进来。
“参见相爷!”参将上前半跪。
“有什么事吗?”和珅坐在椅上慢条斯理地问。
那参将从容禀道:“卑职乃是九门提督衙门南营参将,今日奉命搜查宝石顶。在崇文门见到一个商贩模样的人,卑职看他左右乱看,步履慌张,形迹可疑。当即上前盘问,从他的囊夹层内搜得宝石顶一颗,不知是否相爷原物?”说罢,双手将一个锦盒呈了上来。
和珅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锦盒内熠熠放着红光的正是那颗御赐宝石顶,不禁又惊又喜伸手不断摩挲着。
这时参将禀道:“禀相爷!九门提督大人命卑职来请问相爷,那抓住的骗子应如何发落?”
和珅一听,大声命令:“你回去禀告你家大人,立即把骗子押送到我这里来,我要仔细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骗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卑职遵命!”参将逡巡了一会儿又禀道:“禀相爷!这颗宝石顶既是相爷御赐原物,乞相爷赐卑职几个字,卑职好回营销差。”
和珅点点笑道:“哦!你要是不说我倒忘记了。”他随手取过一张自己的名片,在上面亲笔写了几个字,交付参将,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次你查获了宝石顶,立了大功,我一定会栽培你。”
参将连忙双膝跪倒,说道:“多谢相爷恩典!卑职姓贾名丁工,查获宝石顶乃是卑职份内之事。”
和珅又吩咐人取出一百两银子赏与参将,参将拜谢辞去。
参将刚走一会,九门提督大人又到了。和珅吩咐门人将他请进来。九门提督大人来到相府客厅,和珅起身相迎。坐下后,仆人献上茶来。和珅笑嘻嘻地说道:“多蒙大人鼎力相助,终使我这颗御赐宝石顶得以完璧归赵,和某当面谢过。”
九门提督一听这番话,脸色大变,不安地说:“不是卑职不尽心,确实是偌大京城地面,南来北往,人口庞杂。卑职虽已命各营及顺天府并大兴、宛平两县捕快严加缉访,但仍如大海捞针,毫无消息。为此将来恳求相爷再宽限几日。”
和珅听了九门提督大人这番话,心中极不高兴,脸一沉,说道:“大人替老夫追还了宝石顶,老夫铭记在心。却为何又来当面戏弄老夫,难道是怪罪老夫未曾及时致谢不成?”
九门提督见和珅突然变脸,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起身请罪道:“卑职纵然吃了老虎心,豹子胆,又哪敢戏弄相爷?”
和珅瞪着双眼斥责道:“你明明已经查获了宝石顶,并已命营官贾参将送来,现今却又说还未查获,不是戏弄老夫是什么?”
这番话可真把九门提督大人蒙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回相爷:卑职几时查获了宝石顶却骗哄相爷说未查获?卑职又几时派过营官参将来送过宝石顶?”
和珅听了,大吃一惊,于是将锦盒递与提督大人:“这是你刚才派贾参将送来的宝石顶,乃御赐之物,一毫不差。贾参将刚刚走了一会,你就来了。”
九门提督大人一见宝石顶,又惊又喜,喜的是宝石顶终于查获,自己脱了责任;惊的却是自己对此毫无所知。忙禀道:“恭贺相爷御赐宝石顶物归原主,只是此事卑职确实不知,待卑职回衙后传五个巡捕营一一问过,也好替他请赏。”
和珅此时也渐明白了,便阻止道:“不用问了。恐怕你查遍五个巡捕营的一万一千人,也查不出这个送宝石顶的人来。”
“怎么!这也是个骗子?”九门提督惊慌地问。
和珅点了点头。
九门提督勃然大怒:“相爷请放宽心,卑职回衙,定然要将这个骗子缉获归案。”
和珅这时却将个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长叹一声:“算了!算了!不用追究了。你想,这个骗子既敢冒充天使,骗走宝石顶;又敢假冒营官,将宝石顶送还,简直将你我当小儿戏耍。这样亡命之徒,你追急了,他什么事不能做出来?到头来对你我反有诸多不便。好在御赐宝石顶已是归还也就罢了。”
其实九门提督刚才的火,也是发给和珅看的,现在看相爷肯于息事宁人,自己又何不乐于顺水推舟。当下也就连连点头道:“相爷所说甚是,卑职遵命。”
于是,这件宝石顶奇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究竟是谁骗走了和大人这颗御赐宝石顶,又是谁送回来的?他们为什么要骗走这颗御赐宝石顶,又为何送了回来?人们左猜右测,总猜测不到。一直到嘉庆四年,和珅罪恶败露,被赐死狱中。才从酒楼茶馆,街谈巷议中渐渐透露出制造宝石顶奇案的主角来。
原来制造骗还宝石顶戴奇案的主角姓贾名五,原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大人物。那天他刚好上街闲逛,走到和珅府门时,见车轿塞途,把行人的路都堵死了。一问,才知是乾隆皇帝赐与和珅一颗宝石顶戴,和珅大摆宴席,以示庆贺。贾五恨恨地说:“这个奸相,偏偏有这位昏君当他靠山,又偏偏有这些摇头摆尾的狗官来拍他的马屁!我且小小戏耍他一下,也让他煞煞风景,知道这个世界并不都是他们狗官们的天下。”
好个贾五,真是神通广大。只有片刻工夫,他就弄来了衣帽,穿戴起来,化装成了皇宫太监,坐上马车,带上假造圣旨,大模大样来到和珅相府,当着满堂文武官员,演出了那场追回御赐宝石顶的大戏。
骗走御赐宝石顶后,贾五本不打算归还;可后来见九门提督缉捕甚急,弄得许多无辜百姓被盘查拘捕。这个贾五想:“我本是戏弄他一下,以示薄儆之意,不想却给全城百姓带来这么大麻烦。万一九门提督邀功讨赏心急,杀了无辜百姓,我如何对待住乡亲百姓?”所以,才打发一个徒弟将宝石顶送还了和珅,了却了这桩公案。送还的人化名贾丁工,”丁工”写在一起是个“五”字,暗藏贾五之名。
轰动一时的“宝石压奇案”就这样了结了,我们也不得不感叹贾五胆量与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