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皓(242年—284年)是三国时期东吴的末代皇帝,在位时间从264年9月10日至280年5月1日,共计15年零8个月。这一时期正值三国格局剧变:蜀汉已于263年灭亡,曹魏被西晋取代,东吴成为唯一存续的割据政权。孙皓的继位充满戏剧性——其父孙和因“二宫之争”被废太子位后遭逼杀,孙皓自幼随母亲何姬流离,直到23岁被左典军万彧举荐,在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的支持下登基。彼时东吴内忧外患:交趾叛乱未平,晋国虎视眈眈,朝臣迫切需要一位年长君主稳定局势。孙皓的即位,既是权力真空的产物,也是东吴末代王朝的最后挣扎。
明君假象:权力初期的政治表演
孙皓即位初期,曾以“明君”形象笼络人心。他下诏开仓济贫,释放宫女配婚民间,放归宫苑禽兽,甚至将后宫佳丽遣散出宫。这些举措与东汉光武帝的“释奴诏”异曲同工,短期内赢得了朝野赞誉。然而,这种政治表演的脆弱性很快暴露。当孙皓独揽大权后,其本性逐渐显露:他逼杀拥立功臣濮阳兴、张布,夷灭其三族;贬黜太后朱氏为景皇后,十个月后将其逼杀;对孙休的四个儿子流放追杀,仅长子与次子幸存。这种对功臣与宗室的血腥清洗,彻底撕裂了东吴的政治根基。
暴政循环:嗜杀、迷信与经济崩溃
孙皓的统治以三大暴政为特征:
嗜杀成性:他设立“黄门郎”十人,在宴会上监视群臣,稍有过失便治罪。中书令贺邵中风失语,孙皓疑其装病,竟将其处死;散骑常侍王蕃直言进谏,被斩首后命近侍抛掷其头颅取乐。
迷信治国:他听信丹阳刁玄篡改的谶语“黄旗紫盖见于东南”,于寒冬率后宫数千人西征洛阳,途中士兵冻毙者众,最终因东观令华覈固谏而返。
经济掠夺:为满足奢靡生活,他强征二千石以下官吏入山伐木,建造昭明宫(方五百丈);征收算缗钱时,会稽太守车浚因百姓无力缴纳被斩首;宠妾抢劫集市财物,司市中郎将陈声依法处置后,被孙皓用烧红的铁锯锯断人头。
这些暴政导致东吴经济崩溃:百姓逃亡、农田荒芜,交趾叛乱持续十余年,西晋趁机渗透。279年,晋武帝司马炎分六路伐吴,王濬水军顺江而下,东吴水师“焚舟而走”,建业城不战而降。
亡国之因:结构性崩溃的必然
孙皓的覆灭并非单纯个人暴政的结果,而是东吴政权结构性矛盾的爆发:
政治合法性缺失:孙皓作为废太子之子,其继位缺乏法理基础。他逼杀朱太后与孙休诸子,更被视为“篡位”,导致宗室与士族离心。
军事战略失误:东吴依赖长江天险,但孙皓弃用名将陆抗,将其调往边境消耗,致使西晋轻松突破防线。
经济基础瓦解:连年征战与横征暴敛耗尽民力,百姓“人相食,死者过半”,而孙皓仍强征民夫建造显明宫等奢靡工程。
对比晋国治理:西晋通过“户调式”改革减轻赋税,推行占田制恢复生产,与东吴的暴政形成鲜明对比。当晋军南下时,东吴“吏民皆弃仗而走”,印证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历史规律。
历史回响:暴君的遗产与教训
孙皓投降后被晋武帝封为“归命侯”,四年后病逝于洛阳。他的统治为后世提供了双重教训:
对统治者而言,权力初期的政治表演虽能短暂稳定局势,但缺乏制度性约束的暴政终将引发系统性崩溃。
对历史研究者而言,东吴的灭亡不仅是孙皓个人之过,更是其家族“杀伐心重”的遗传劣根性与政权结构性矛盾的共同结果。从孙坚“行刑匪之事”到孙策“不给人留余地”,再到孙权暮年的“杀戮心并起”,东吴的暴力基因最终在孙皓手中彻底引爆。
孙皓的十六年统治,如同一面照妖镜,映照出权力失控的恐怖图景。当他在洛阳病逝时,或许终于明白:真正的帝王术,不在于权谋与杀戮,而在于对民心的敬畏与对制度的坚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