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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吉:东方人口学之父的学术突围与时代回响

作者:Marshall2025-09-22      来源:爱上历史

在清代乾嘉学派的学术星空中,洪亮吉(1746—1809)以“榜眼及第”的科举荣耀与“谪戍伊犁”的政治风波闻名于世,但他更为深远的学术贡献,在于其1793年完成的《治平篇》与《生计篇》。这两篇不足三千字的政论,首次系统提出人口增长超越资源承载将引发社会危机的观点,比英国经济学家马尔萨斯《人口原理》的发表早五年,因此被学界公认为“东方人口学之父”。这一称号背后,既是洪亮吉对传统人口思想的突破,也是其身处康乾盛世末期对时代危机的深刻洞察。

一、突破传统:人口理论的范式革新

洪亮吉的人口思想,直接挑战了儒家“民胞物与”的传统观念。自《周易》“天地之大德曰生”至《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中国古代人口观始终将增殖视为国家强盛的根基。即便明末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提及“地少人多”的隐忧,也仅将其归因于技术落后,而非人口规律本身。洪亮吉则首次将人口增长与资源分配纳入动态平衡框架,他在《治平篇》中以数学模型推演:“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亦不过倍之而止矣,何倍数之如是其甚也!”这种量化分析方法,标志着中国人口研究从伦理叙事转向实证科学。

更关键的是,洪亮吉提出了“水旱疾疫”的自然调节论与“田赋刑法”的社会调节论。他承认“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但更强调“田赋、刑法之法”的人为干预必要性,主张通过“宽其政、均其役”缓解社会矛盾。这种“双轨调节”理论,既保留了传统天人感应的思维痕迹,又融入了早期经济学的资源分配意识,为后世人口政策提供了理论雏形。

二、时代镜像:盛世危言的学术投射

洪亮吉的人口论绝非书斋空想,而是对康乾盛世潜在危机的预警。乾隆六十年(1795年),全国人口突破3亿,较顺治十八年(1661年)增长近10倍,而耕地仅增加4倍。这种“人口爆炸”与“资源紧缩”的矛盾,在《生计篇》中被具象化为“为农者十倍于前而田不加增,为商贾者十倍于前而货不加增,为士者十倍于前而佣书授徒之馆不加增”的生存困境。洪亮吉以常州老家为例:其曾祖父洪璟任大同知府时,“家有田百顷”,至其父洪翘时“仅存十顷”,而到他这一代“已无立锥之地”。这种家族记忆的微观叙事,使宏观人口危机具象化为可感知的社会现实。

他的预警与清代人口政策形成鲜明对比。雍正年间推行“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客观上刺激了人口增长;乾隆末年虽多次下诏“劝民惜福”,但始终未突破“重农抑商”的传统框架。洪亮吉则主张“通商惠工”,认为“今日之急务,莫大于通商”,这种对商业价值的重新评估,在以农为本的清代思想界堪称惊世骇俗。

三、学术回响:从边缘到中心的认知嬗变

洪亮吉的人口思想在清代长期被视为“异端”。嘉庆四年(1799年),他因上书《极言时政启》直陈“吏治腐败”“纲纪松弛”被流放伊犁,其人口论也被保守派斥为“危言耸听”。直至晚清,随着西方人口理论传入,学者们才重新审视洪亮吉的先见之明。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评价:“(洪亮吉)于马尔萨斯之前五年,已发见人口过剩之问题,可谓卓识。”严复翻译《人口原理》时,更将洪亮吉与马尔萨斯相提并论,认为二者“皆以人口与食货为言,其理一也”。

20世纪以来,洪亮吉的人口论获得多维度的学术阐释。经济史家将其视为中国早期人口经济学的代表作;社会史家从其“水旱疾疫”论中解读出传统社会的风险应对机制;环境史家则强调其“天地调剂”观对生态平衡的朴素认知。2020年,中国人口学会在《中国人口科学》创刊40周年纪念文中明确指出:“洪亮吉是中国人口学从经验描述转向理论建构的关键人物,其学术价值不亚于同时代的亚当·斯密对经济学的贡献。”

四、当代启示:历史镜鉴中的治理智慧

在21世纪全球人口突破80亿的背景下,洪亮吉的人口论展现出惊人的现代性。他提出的“双轨调节”理论,与当代“市场调节+政策干预”的人口管理模式形成跨时空呼应;其“通商惠工”的主张,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的产业升级逻辑不谋而合;而他对“吏治腐败”与人口危机的关联分析,更为反腐败与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历史注脚。

更深刻的是,洪亮吉的学术命运揭示了一个真理:真正的思想创新往往诞生于时代裂缝之中。当康乾盛世沉浸在“十全武功”的狂欢时,他以学者良知洞察到“盛世”背后的危机;当西方理论席卷中国学界时,他以本土话语构建起人口学的理论框架。这种“在盛世中预警危机,在传统中开创新局”的精神,正是洪亮吉被誉为“东方人口学之父”的核心要义——他不仅是一个理论的提出者,更是一个时代的清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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