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汉末年的政治漩涡中,郤正以文臣的清廉与忠诚著称,而他对姜维的评价,则成为后世理解这位争议将领的重要窗口。作为同时代人,郤正的记载既非盲目颂扬,亦非刻意贬损,而是以客观笔触勾勒出姜维“清素节约”的品格与“心存汉室”的理想主义色彩。这种评价不仅反映了蜀汉文臣集团对武将的复杂态度,更揭示了乱世中理想与现实的深刻矛盾。
一、清廉自守:郤正对姜维人格的核心定义
郤正在《三国志·姜维传》的注引中,以近乎白描的手法刻画了姜维的日常生活:“宅舍弊薄,资财无馀,侧室无妾媵之亵,后庭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这段文字的核心在于“清素节约”四字——姜维虽身居大将军之位,却无豪宅美妾,无声色之娱,连官府配给的俸禄都“随手消尽”,毫无积蓄。这种生活方式与同时代权臣形成鲜明对比:魏国权臣司马懿家族以奢靡著称,东吴孙皓更是以荒淫无度闻名,而姜维的简朴在三国后期已属异类。
郤正进一步指出,姜维的节俭并非刻意作秀,而是“出自内心,认为这样已经满足”。这种评价暗含对世俗价值观的批判——当时庸人常以成败论英雄,对失败者多加诋毁,而姜维的“乐学不倦”与“清素节约”恰是“一时之仪表”,为浮躁的乱世树立了道德标杆。例如,姜维在沓中屯田时,虽身处边陲,仍坚持“演习阵法”“广开军屯”,其动机并非个人升迁,而是为蜀汉积蓄粮饷,这种超越功利的精神与郤正的描述形成互证。
二、理想主义:郤正未明言的姜维精神内核
尽管郤正未直接评价姜维的北伐战略,但其记载中隐含了对姜维理想主义的认可。姜维的北伐被后世诟病为“穷兵黩武”,但郤正却强调其“心存汉室”的纯粹性。例如,姜维在刘禅投降后仍密谋复国,试图“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甚至不惜假意投降钟会,这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在郤正看来,正是对诸葛亮“兴复汉室”遗志的继承。
郤正对姜维的同情,亦源于自身经历。作为蜀汉亡国后唯一随刘禅赴洛阳的文臣,他深知在昏暗政局中坚守理想的艰难。姜维虽为魏国降将,却将一生献给蜀汉,其“羁旅托国”的处境与郤正“孤苦无依”的童年形成共鸣。例如,郤正在《仇国论》中借虚构人物之口批判姜维的连年征战,但这种批判更多是针对蜀汉国力衰微的现实,而非否定姜维的忠诚。
三、争议与矛盾:郤正评价的历史语境
郤正的评价并非无懈可击,其矛盾性恰反映了蜀汉文臣集团的复杂心态。一方面,他承认姜维“功效无称”,北伐屡败导致“百姓凋瘁”;另一方面,他又强调姜维的清廉与忠诚,试图在道德层面为其辩护。这种矛盾源于蜀汉政权的合法性危机:作为“继汉之统”的政权,蜀汉必须通过北伐证明自身正统性,但连年战争又加剧了民生困苦。郤正作为史官,既需记录事实,又需维护政权尊严,其评价自然呈现两面性。
此外,郤正对姜维的肯定亦隐含对黄皓乱政的批判。他记载姜维因“恶黄皓恣擅”而请求诛杀宦官,虽未成功,但“逊辞而出”的细节凸显了姜维的隐忍与无奈。这种描写与郤正自身经历呼应——他因不愿依附黄皓而“平安无事”,却目睹姜维因直言进谏而遭排挤。在此语境下,郤正对姜维的赞美,实为对蜀汉后期政治腐败的无声控诉。
四、历史回响:郤正评价的现代启示
郤正对姜维的评价,超越了简单的忠奸二分法,揭示了历史人物的多维性。姜维的悲剧在于,他既是理想主义的化身,又是现实政治的牺牲品;郤正的记载则提醒后人,评价历史人物需兼顾其时代局限与个人选择。例如,姜维的北伐虽未能成功,但其“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与诸葛亮“鞠躬尽瘁”的遗志一脉相承,成为后世推崇的“士大夫精神”的典范。
同时,郤正的评价也反映了史官的职业道德。作为亡国之臣,他未因个人遭遇而歪曲事实,而是以“直书其事”的态度记录姜维的功过。这种史德,使《三国志》成为研究三国历史的重要信史,亦使郤正对姜维的评价具有跨越时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