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末三国群雄逐鹿的烽火岁月里,张飞以"万人敌"的勇武与忠义不二的品格,在《三国志》与《三国演义》中均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这位出身涿郡的猛将,从黄巾起义的草莽英雄,成长为蜀汉车骑将军,其人生轨迹折射出三国时代士人的精神品格与命运沉浮。
一、乱世起兵:从市井豪杰到刘备股肱
张飞(?-221年)字益德,幽州涿郡人,与关羽并称"万人敌"。中平元年(184年)黄巾起义爆发时,这位以屠宰为业的市井豪杰,与关羽共同追随刘备组建义勇军。三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的典故,既见于《三国志·蜀书·关羽传》,亦被《云别传》佐证。在镇压黄巾军的战斗中,张飞展现惊人勇力,为刘备集团积累军事资本。
建安元年(196年)徐州之变堪称其早期军事生涯的转折点。当吕布突袭下邳时,时任守将的张飞因与陶谦旧部曹豹不和,导致城池失守。此役虽败,但张飞迅速收拢残部,与刘备转战广陵,展现其临危不乱的将才。建安五年(200年)衣带诏事件后,张飞随刘备辗转袁绍、刘表阵营,始终不离不弃,这种忠诚在《三国志》中得到"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的权威评价。
二、当阳断后:一吼退雄师的军事奇迹
建安十三年(208年)长坂坡之战,成为张飞军事生涯的巅峰时刻。当曹操精锐虎豹骑追击刘备至当阳桥时,张飞仅率二十骑据水断桥。据《三国志》记载,其"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的威慑力,竟使曹军"皆无敢近者"。此战不仅保全刘备核心团队,更创造冷兵器时代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这种勇武背后,实则蕴含军事智慧。裴松之注引《云别传》补充细节:张飞事先拆毁桥梁,制造疑兵之计,配合其声如巨雷的喝骂,形成心理威慑。这种"示强于敌"的战术,在《孙子兵法·势篇》"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的论述中找到理论依据。
三、入川建功:从猛将到统帅的蜕变
建安十九年(214年)入川之战,展现张飞从冲锋陷阵的猛将向独当一面的统帅转型。在攻克江州时,他面对宁死不降的巴郡太守严颜,先是以"大军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厉声呵斥,继而被严颜"断头将军"的豪言感动,亲自解缚礼遇。此举不仅收获民心,更使"巴郡悉平",为后续平定巴西、巴东两郡奠定基础。
巴西之战(215年)则凸显其军事谋略。面对魏国名将张郃"欲徙其民"的战术,张飞采取"相拒五十余日"的持久战法,待敌军疲惫时率精兵万余人从小道突袭。宕渠之战中,张郃军"前后不得救应",最终"弃马攀山而逃",仅带十余骑逃往南郑。此役被《三国志》评价为"飞率精卒万余人,破之",彻底解除巴西郡威胁。
四、性格悲剧:暴而无恩的致命缺陷
张飞的性格缺陷,在《三国志》中被明确记载为"暴而无恩"。这种性格在武都之战(218年)中暴露无遗:当他和马超攻打武都时,因轻敌冒进被曹洪、曹休识破计谋,导致吴兰、雷铜等将领战死。更致命的是,他对待部下"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态度,最终酿成杀身之祸。
章武元年(221年)伐吴前夕,张飞因急于为关羽报仇,鞭打部将范强、张达,被二人刺杀于军中。这个结局恰如陈寿评语:"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其悲剧性结局,既是个体性格的必然,也折射出三国时期武将群体"勇略易得,仁恕难求"的普遍困境。
五、历史回响:从史书到民间的永恒记忆
张飞形象在后世经历多重演绎。在正史中,他是"熊虎之将"(《三国志》);在《三国演义》里,成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猛将典范;在民间传说中,更衍生出"长坂桥头喝退百万兵"的夸张叙事。成都武侯祠中,其横矛立马的塑像与关羽读春秋像形成鲜明对比,象征着武勇与智谋的完美结合。
这位生于乱世、死于非命的猛将,其人生轨迹恰似其兵器丈八蛇矛——既有劈山裂石的锋芒,也暗藏刚而易折的隐患。他的故事,不仅是个体英雄的传奇,更是解读三国时代精神密码的重要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