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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世纪法国人眼中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的?

作者:时间轴2024-01-29      来源:爱上历史

1700年1月7日,传奇法皇路易14为了迎接新世纪的来到,于是在凡尔赛宫内举办了非常盛大的舞会。不过令人感到神奇的是,这场法国名流之间的跨世纪狂欢舞会的主题居然叫做“中国皇帝”。参加舞会的很多法国王公贵族都化装成中国人,贵族小姐们则装扮成菩萨,乐师们全部身着中国袍。舞会不仅提供“中式风味小吃”,甚至还以一段名为《中国国王》(Le   Roi de la   Chine)的表演作为开场——30位乐师将坐在轿子中的“国王”抬进场引爆气氛。(注意:很多中文媒体将这段历史写成“路易十四亲自扮演中国皇帝”,是误传)

可惜当时还没有影像存留,我们仅从文字记载很难得知这场“中国皇帝”舞会的中国风有多地道还是荒诞不羁。不过三百年前法国人对于中国形象的理解,倒是可以从当年的艺术作品中窥知一二。

17世纪末-18世纪初法国制作的挂毯 《(中国)皇帝的旅行》

法国与中国的深入接触始于16世纪末期。一方面,海上贸易将大量的中国外销商品带到法国。诸如茶叶、丝绸、瓷器、扇子等工艺品让法国人对遥远的神秘东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另一方面,十七世纪下半叶来华传教士将其考察成果以笔记、绘本等形式带回法国,又将中西方的交流从物质层面提升到了精神层面。

重点是,在那个交通闭塞的时代,痴迷中国风的法国人对于中国人日常生活场景的想象,就全都来源于这些书籍与绘本。

西方人最早的“东方启蒙书籍”——13世纪 《马可·波罗游记》

最早试图呈现中国场景的一批作品,是路易十四的博韦皇家手工作坊(Manufacyure Royale des   Beauvais)制作的一系列“中国皇帝”壁毯。第一批壁毯诞生于17、18世纪之交,也正是路易十四举办“中国皇帝”舞会前后。

这批壁毯现存有《皇帝出行》(文初配图)、《皇帝上朝》、《皇帝登舟》、《皇后登舟》、《皇后茶饮》、《狩猎归来》、《天文学家》、《采菠萝》和《便宴》九件作品。

《皇帝上朝》壁毯

《皇后茶饮》壁毯

《便宴》壁毯

可以看出这一批壁毯艺术创作上确实制作精良,其恢弘华丽的画风正是路易十四时期巴洛克艺术的特征。

但要说到它想表现的主题……几乎任何一个中国人第一眼看过去都不会反应过来这是一系列描绘中国古代帝王生活的艺术作品。尽管画作中出现了华盖、瓷器、六弦琴这些中国元素,但整体看上去它更像是印度、中东与欧洲的风土人情结合的场景。

《采菠萝》壁毯

我们可以说这是不伦不类的荒诞中国风壁毯,充满了欧洲人傲慢的误解;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两国文化交融,在信息闭塞的旧时代必然产生的过程产物。

但要弄清楚它是怎么被制作出如此“离谱”的偏差,还得从壁毯画面的参考资料追溯起。18世纪以前,从中国的视觉景象方面对欧洲影响最大的,是两本带插图的书籍——约翰·纽霍夫(Johan   Nieuhof)的《荷使初访中国记》和亚塔那修·基歇尔(Athanasius Kircher)的《中国图说》。

作家纽霍夫将自己从广州到北京的探险经历写成了书,还附上自己画的插图。那么这本一出版就风靡全欧洲,被翻译成法文、德文、拉丁文和英文的畅销书,里面的插画是怎样的呢?

这张就是约翰·纽霍夫先生的代表作了。

这张经典的画作使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欧洲人心目中的中国男性都是留着两撮小胡子的。不过画面中关于朝珠、刀具、刑具的细节刻画得还算写实,总体来说算是还原度颇高了。

纽霍夫的作品曾经让欧洲人误以为中国人从小的发型就是一根辫子……

但另外一本,到了基歇尔的《中国图说》,画风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Dragon and Tiger mountain of Ki'amsi》(江西龙虎山)

因为基歇尔本人从未到过中国,他是在得到了白乃心(Jean Grueber)等传教士的东方见闻资料后,结合自己的理解还有想象完成的《中国图说》。

然而作为神父的基歇尔,他出版的《中国图说》影响力却远远超过了纽霍夫的《荷使初访中国记》,以至于书中很多他根据传教士只言片语描绘的画面成为了欧洲人心中固定的“中国形象”。

上面这幅插图十分经典,重点不在于他的龟画得怎么样或是用心地配上了中国字——重点在于插图背景上的植物。

仔细观察本文前后的画作你们就会发现,大量的法国画家在不知道中国场景中配什么植物作为背景时,选择了基歇尔神父插图中的椰子、菠萝等热带植物。乃至于这些在中国其实并不常见的植物们,最终成为了那个时代欧洲画中国的“标配”。

《中国皇帝的盛宴》 1743年 布歇画作

基歇尔等神父对中国形象的“误导”更大的方面是在人神形象上。

在《中国图说》中,基歇尔创作了大量的人物形象,其中既有来华的传教士,又有各种不同职业的中国人形象。但出于传教的目的,他们否认了中国本土宗教的独立性。

基歇尔甚至以僧人的口吻杜撰了一个关于菩萨的传说,牵强地将佛教中无性别的菩萨与埃及、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扯上关系。甚至声称“西方偶像崇拜先传到波斯和印度、然后扩展到鞑靼、中国与日本”。

最终造成一个图像上的误解,就是中国神乃至中国的人,都成了“西式”的分支。

这样的“菩萨”像 哪个中国人能接受得了呢?

基歇尔笔下的《顺治帝像》

在那个信息传递迟缓的时代,没有人及时纠错的结果就是错误的图示成为了长达近百年的权威范例。

半个多世纪后路易十五宫廷的首席画师,洛可可风格代表人物弗朗索瓦·布歇(François   Boucher)对中国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笔下布满中国艺术品的欧洲宫殿美轮美奂,毫无违和感。

《化妆》 布歇画作

可一旦试图描绘他遐想中的中国场景,现在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翻车”之作。

从上面的画作可以看出路易十五时期,布歇等画师已经极力通过细致化中国女性脸上的细节,抹去了前辈画家那种依旧是欧美人脸的风格。场景中的亭台楼阁,瓷器花卉也有个更确切的“中国风味”。

但不管是充满偏见的男性形象,还是依旧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场景设置及人物姿态,始终让人觉得“这就不是中国古人的样子”。

那个时代欧洲视角下的中国形象可以说影响波及到了今天,去年再起风波的“傅满洲”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中国皇帝上朝》 布歇画作

文化交流的历史进程中,误解的产生是难以避免的。

通过回顾历史,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个考证不严谨的行为可以给后世人带来多大的伤害跟长久的影响。

但最重要的始终还是把握当下,有认知偏差则改之。在交通、资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再也不要通过别人的眼睛或者他人之口,透过层层滤镜来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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