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期,东海郡承县(今山东枣庄峄城区)的匡衡出生在一个世代务农的贫苦家庭。家中无钱购置灯油,夜晚的黑暗成为他求学路上最大的阻碍。然而,这个少年并未向命运低头——当他发现邻家烛光透过墙壁缝隙透入时,用竹片悄悄凿穿土墙,将透光孔扩大至铜钱大小。微弱的烛光透过孔洞洒在书卷上,匡衡借着这束光,在漏风的茅屋中逐字研读《诗经》《论语》,甚至将《诗经》解读得自成一家,留下"匡说《诗》,解人颐"的佳话。
为获取更多书籍,他主动到县里大户文不识家中做雇工,不要分文报酬,只求能遍读藏书。文不识被其诚意打动,不仅开放藏书,还资助他购置笔墨。这种"佣作求书"的智慧,让匡衡在二十岁时已通晓五经,成为乡里闻名的学者。他的故事被收录在《西京杂记》中,"凿壁偷光"的典故由此流传千年,成为寒门学子突破物质困境的象征。
仕途青云与权力博弈
汉元帝即位后,匡衡的经学造诣获得赏识。他从郎中起步,十年间连升七级,最终官至丞相,封乐安侯,食邑三千一百户。在权力巅峰时期,他主导推行"减宫室、省靡丽"的德政,主张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甚至敢于弹劾权倾朝野的中书令石显。当石显结党营私、祸乱朝政时,匡衡联合御史大夫张谭上书揭发其罪状,最终使石显被罢官流放,途中忧愤绝食而死。
这场政治博弈看似胜利,却埋下隐患。匡衡在权力斗争中逐渐迷失——他利用地图误差,将封地边界私自南移四百顷,非法侵占土地四万余亩。更讽刺的是,其子匡昌酒后杀人,竟因父亲权势得以免罪。这些行为与少年时"佣作求书"的清廉形象形成鲜明对比,暴露出权力对人性的腐蚀。
贪欲铸就的末路悲歌
汉成帝建始四年(公元前29年),司隶校尉王骏以"专地盗土"罪名弹劾匡衡。调查发现,匡衡明知封地丈量错误,却默许下属将错就错,将多出的土地纳入私产。这种"将错就错"的贪婪,最终导致他被削去侯爵,贬为庶民。从丞相到平民的落差,让这位六旬老人难以承受——他拖着病躯返回故乡,在破旧的茅屋中度过最后时光,死后连具体卒年都未被史书记载。
历史镜鉴:才德辩证的永恒命题
匡衡的人生轨迹犹如一面镜子:少年时凿壁借光的坚韧,彰显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力量;中年时弹劾奸臣的勇气,体现了士大夫的担当;而晚年贪腐的堕落,则揭示了权力监督的必要性。班固在《汉书》中评价他"位极人臣,而贪于土地",这种"才高而德薄"的结局,让后世文人扼腕叹息。
从敦煌莫高窟的"凿壁借光"壁画,到现代教材中的励志典故,匡衡的故事始终在提醒我们:物质匮乏可以通过智慧突破,但精神堕落却会摧毁一切成就。正如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所言:"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匡衡的悲剧,正是对这句话最深刻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