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22年,楚国郢都上演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家族屠杀:楚平王下令处死太子太傅伍奢及其长子伍尚,并派兵追杀次子伍子胥。这场灭门惨案不仅改变了伍氏家族的命运,更催生了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复仇故事——伍子胥掘墓鞭尸、覆灭楚国。这场悲剧的根源,需从楚平王的权力焦虑与费无忌的谗言构陷中寻找答案。
一、权力焦虑:楚平王的统治危机与太子建的威胁
楚平王即位初期,曾以“休养生息五年”的承诺稳定政局,通过归还郑国犨、栎两县、复立蔡陈两国等举措缓和矛盾。然而,其统治合法性始终存在隐患:作为通过政变上台的君主,他急需巩固权力基础,而太子建的存在成为潜在威胁。
太子建的老师伍奢(伍子胥之父)出身楚国名门,其家族与楚国公室渊源深厚。伍奢作为太子太傅,不仅掌握教育太子的核心权力,更在朝中拥有广泛人脉。楚平王为削弱太子势力,刻意提拔少傅费无忌,形成“双太傅”制衡局面。但费无忌因太子建“尊重伍奢而嫌恶费无极”的态度,逐渐萌生除掉太子一党的念头。
二、欲望失控:抢夺儿媳引发的连锁反应
公元前527年,楚平王为太子建迎娶秦国公主孟嬴,派费无忌赴秦护送。费无忌返楚后,向平王进言:“秦女绝美,君可自娶,另为太子择偶。”这一提议正中平王下怀——他早已觊觎孟嬴的美色,遂不顾伦理纲常,强行将儿媳纳入后宫,并生下儿子轸(后为楚昭王)。
此事在楚国朝野引发轩然大波,太子建与伍奢的声望随之攀升。费无忌深知,若太子建即位,自己必遭清算,于是开始构陷太子谋反。他向平王进谗:“太子建因秦女之事怨恨大王,又与伍奢密谋以齐晋为外援发动叛乱。”这一指控直击平王痛点:既涉及权力传承,又关联其个人丑闻。
三、谗言构陷:费无忌的“斩草除根”计划
为彻底消除隐患,费无忌设计了一套连环计:
囚禁伍奢:以“谋反”罪名将伍奢下狱,切断太子建与朝中势力的联系;
诱杀伍氏兄弟:以赦免伍奢为条件,诱骗其子伍尚、伍子胥入京。费无忌向平王分析:“伍尚仁慈,必来赴死;伍子胥机智,必不肯来。”平王依计行事,果然伍尚为尽孝义自投罗网,而伍子胥识破阴谋逃亡吴国;
追杀太子建:派城父司马奋扬刺杀太子建,虽因奋扬通风报信而失败,但太子建被迫流亡宋国、郑国,最终死于晋国阴谋。
四、权力逻辑:楚平王的“宁错杀勿放过”
楚平王对伍氏家族的屠杀,本质是权力斗争中的“预防性清除”。他深知:
伍奢的威胁:作为太子太傅,伍奢若被释放,必成太子建复辟的核心力量;
伍子胥的潜力:伍子胥“机智而好谋划,勇敢而争功名”,若逃往他国,必成楚国大患;
统治合法性:通过诛杀太子党,可向朝野展示“铁腕反叛”的决心,巩固自身权威。
然而,平王的暴行适得其反。伍子胥逃亡吴国后,协助吴王阖闾训练“兵圣”孙武,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公元前506年,吴军攻破郢都,伍子胥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以报父兄之仇。楚国因此元气大伤,被迫迁都鄀,从此退出争霸舞台。
五、历史回响:权力与道德的永恒悖论
楚平王诛杀伍氏家族的悲剧,揭示了专制权力下的三大悖论:
欲望与理性的冲突:平王因贪恋美色引发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国家衰亡;
谗言与真相的倒置:费无忌的构陷被平王全盘采信,而伍奢的忠谏反成“谋反”证据;
短视与长远的错位:平王为消除眼前威胁而屠杀伍氏,却为楚国埋下灭顶之灾的种子。
这场血案也印证了《史记》的论断:“楚平王以昏乱得国,又以昏乱失之。”当权力失去道德约束,当欲望凌驾于理性之上,悲剧便成为历史的必然。伍子胥的复仇,既是个人命运的抗争,更是对专制暴政的无声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