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39年,65岁的张璁在浙江温州病逝。这位被《明史》评价为“功业居嘉靖朝之首”的改革家,用十二年时间重塑了大明王朝的政治格局。从八次落第的寒门子弟到三度拜相的内阁首辅,张璁的仕途堪称明朝官场的逆袭传奇,而他推行的“嘉靖新政”更成为明代中期社会转型的关键转折点。
一、科举困局中的逆袭者:八次落第的改革基因
张璁的科举之路堪称“励志典范”。弘治十一年(1498年),23岁的他中举后,竟在会试中连续七次落第。这段经历让他对科举制度的弊端有着切肤之痛——当时举子们只需背诵《四书集注》即可应试,导致“科举所取士子,往往浮华而无实用”。这种认知,为他日后改革科举埋下伏笔。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正德十六年(1521年)。47岁的张璁在第八次会试中终于中第,随后因“大礼议”事件获得明世宗赏识。这场持续三年的皇权与文官集团的博弈中,张璁以《大礼或问》力挺世宗,彻底击溃杨廷和等旧臣势力。这场胜利不仅让他从南京刑部主事跃升为翰林学士,更成为其政治生涯的起点。
二、嘉靖新政的操盘手:土地、科举与宦官的三重改革
张璁的改革核心是“抑兼并、正人心、肃吏治”。面对嘉靖朝土地兼并严重、宦官专权、科举腐败的乱象,他展开系统性治理:
土地改革:清理庄田成为首要任务。他将改革范围从畿辅扩大至全国,仅在顺天府就清退占田11939顷,其中2300顷归还自耕农。这一举措使“流民渐复,户口日滋”,为“嘉靖中兴”奠定经济基础。
科举革新:针对“科举文章浮华”的弊病,张璁推行“三途并用”法——科举、举人、岁贡并行,打破翰林院对晋升通道的垄断。他甚至亲自为考生批改试卷,严惩考官舞弊,使科举风气为之一新。
宦官整治:面对嘉靖朝宦官势力膨胀,张璁采用“低调渐进”策略。他先以镇守太监侵占军屯为由,裁撤南京守备太监,再逐步废除各地镇守太监。这种策略既避免激化矛盾,又有效遏制了宦官干政。
三、政治博弈中的生存智慧:三起三落的权臣之道
张璁的仕途充满戏剧性。他三度担任内阁首辅,却两次被贬为南京刑部主事,甚至因得罪夏言被罢官还乡。这种跌宕起伏的命运,折射出嘉靖朝复杂的政治生态:
与嘉靖帝的共生关系:张璁始终以“议礼派”核心身份支持嘉靖帝的“大礼议”,其改革举措多契合皇帝强化皇权的需求。例如他废除镇守太监,实质是削弱文官集团对地方的控制,这正合嘉靖帝集权意图。
与文官集团的对抗:张璁的改革触动了既得利益者,引发强烈反扑。其清理庄田、裁撤冗官等举措,直接威胁到江南士绅和官僚阶层的利益。史载“璁所行皆非士大夫所喜”,甚至被诬为“佞幸”。
个人作风争议:张璁以“性狠愎”著称,对待政敌手段残酷。例如他借“大礼议”之机,将反对派杨廷和等134人定为“奸党”,导致多人被贬或致死。这种激进作风虽推动改革,但也埋下人缘恶化的隐患。
四、历史评价的双重镜像:从“奸臣”到“改革第一臣”
张璁的历史形象长期存在争议。明代官方史书将其描述为“佞幸”,民间更流传其“专擅”、“乖僻”的负面评价。但近代学者开始重新审视其历史地位:
改革功绩获肯定:田澍教授评价其为“明朝改革第一臣”,认为其土地改革、科举革新等举措,为万历初年的张居正改革奠定基础。例如他推行的“一条鞭法”雏形,直接影响了后世赋税制度。
个人品德受质疑:尽管张璁为官清廉,但其“性狠愎”的作风饱受诟病。例如他晚年生活奢靡,在温州修建的府第规模宏大,甚至引发“激变之策”的民怨。
时代局限的产物:张璁的改革虽触及土地兼并、科举腐败等核心问题,但未能建立长效机制。其“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改革模式,暴露出封建官僚体制的深层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