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各种思维奇葩的制度,此起彼伏。这些制度往往深刻的影响了国家的财政、军事和地方管理事物,交织在一起,成为可怕的无底洞。其中,又以针对皇室宗亲的管理政策,最具破坏力。不仅造成了严重的财政负担,还直接削弱了王朝实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明朝的宗室管理制度,是历代封建王朝中政策最差的一种。
明朝的宗室管理制度,实际上有着浓郁的蒙古遗风。以元朝继承人自居的朱元璋,不仅要对外继承过去蒙古帝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对内也搞了一套蒙古人分封几大汗国的封建模式。
所以,从明太祖立国不久开始,明朝政府对宗室的待遇就十分优渥。其根本目的就是维护了朱家的封建统治和皇权专制本身。
军事上,藩王们都配备有数目不少的护卫,基本形成以自己为核心的私家军班底。尤其是位于边境的几个藩王,具有较强的军事实力。除了自己的直属部队外,周遭地区的卫所力量,也都可以供其调遣。据统计,明初的藩王能够节制的总兵力在40万以上!
政治上,藩王子孙们不仅可以世袭,而且地位崇高。他们甚至还能干预地方上的所有行政事务,范围绝不仅限于自己的王府领地。只要藩王觉得有必要,一样可以过问领地周围的地方事务,权力远高于一般人想象中的封建领主。
在经济方面,宗藩的优渥待遇主要表现在岁禄和赐田这两项,而且还能获得一些由国家发放的供应开支。亲王每年的禄米,可有1万石。除此之外的赐田数量,也并不少,常常在一百顷以上。这就等于让藩王们拥有了非常固定的2笔收入。
如果说当年的蒙古人,只是在欧亚大陆上建立了4-5个汗国。那么朱元璋的藩王们,则是在地域更小的东亚大陆上,建立了一系列更小更杂的新汗国。
宗藩们在军事、行政、政治上的权力,在朱元璋死后逐渐被朝廷所剥夺。在思维层面逐渐汉化的继任者努力下,建文朝开始削藩政策。这个进程被靖难之役所短暂打断,终究还是被之后的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等皇帝所延续。
建文帝的削藩,首先表现在削去藩王的军事权和行政权。规定亲王不得节制地方文武官员,禁止他们干预地方事务,并找借口处分、逮捕部分亲王。同时对身处北平的燕王进行监视。当时有人告发湘王朱柏意图谋反,后者就被吓得自焚而死。但很快燕王就掀起了靖难之役,并成功击败了建文帝,荣登皇位。
刚刚即位后的朱棣,表面上恢复了一些宗藩的各种特权,但很快就翻了脸,开始了建文帝未完成的削藩政策。朱棣首先拒绝了部分藩王不合理的请求,比如宁王朱权希望封在杭州的请求。接着收缴藩王的一些护卫,只保留了一些象征性的小部队。最后,大封靖难功臣,通过勋臣来监视部分藩王行迹。对违法的藩王,朱棣也予以较为严厉的打击,以儆效尤。通过这些举措,明朝朝廷基本上消除了明初藩王对皇权的威胁性。
明宣宗时期,朝廷多次鼓励边军将官征调藩王护卫,继续削弱藩王的军事权力。这一做法永在之前的乐朝也曾出现过,但明宣宗则将其进一步发扬光大。总得说来,明宣宗通过恩威并施的办法,几乎是完全收缴了藩王们的所辖护卫。
此外削藩政策还包括禁止二王相见、禁止宗室与勋贵联姻、禁止宗室出仕、禁止宗室来京朝觐奏事、禁止藩王私自出城以及废止藩王其它一些特权等。从宣德年间起,宗室们身上的禁锢越来越多,开始逐渐被包养起来。此后几任皇帝又继续出台了一些藩禁政策。
尽管明廷一直采取削藩政策,但看在亲亲之谊的面上,仍然保留了宗室们不少优待政策,且常常给予田庄一类的丰厚赏赐。
对宗室们来说,由于种种限制,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整天游手好闲却也造成了一定的社会治安问题。毕竟他们属于皇室宗亲,在社会等级上就高人一等。同时优渥的经济待遇,使得他们吸民膏髓,严重损耗了国家财力。可以说,明成祖与明宣宗等人的削藩政策,虽然消除了宗室藩王对皇权的威胁,但同时也保留了明帝国中一个庞大的寄生集团。其目的是通过主动赡养宗室的方式,消灭了宗室的威胁,换取了宗室的顺从。
比如地处中原腹地的河南地区,在万历六年时有潞王(卫辉府)、福王(河南府)、周王(开封府)、赵王(彰德)府、唐王(南阳府)、伊王(河南府)、郑王(怀庆府)、崇王(汝宁府)和徽王(钧州府)等九位宗室藩王。这些大宝贝们的庄田,约占河南田地的十分之一还多,约是全国的百分之一。这些粗略的统计,还仅仅是九个亲王的庄田,不包括其他较小的宗室。虽然可能还没达到总数的一半,但已经非常触目惊心了。
有学者根据《明实录》中田土赏赐记载不完全统计,湖广地区藩王田土数目约占万历六年湖广田土总额的二十分之一。湖广二十个藩王之中,除了几个无子国除的藩王外,其余像楚、辽、岷这几个大藩王的庄田数量虽然不详,但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在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情况也不乐观。根据四川巡抚孔贞一的说法,成都府附近的土地七成属于王府庄田,二成属于军屯,民田仅占一成而已。天启年间《新修成都府志》中也感慨:天潢派衍,腴田膏土,尽是王庄, 贫民或为彼佃户,以偿租佣。此亦天府中之最可悯者!
明神宗的第五子瑞王朱常浩,就藩陕西汉中,朝廷赏赐与他30000顷土地。但在汉中才搜刮到41顷五十二亩土地,以及西安1500顷,距离30000顷的目标还差得太多。陕西能力仅限于此,根本无力承担剩下的土地。
针对明末严重悬殊的贫富差距,卢象升说:贫者日益贫 ,富者日益富 ,大约贫民之髓富民实吸之。
明朝宗室不但坐拥如此多的庄田,而且还要朝廷出资赡养,简直不可理喻。这些明朝宗室也非常善于利于政策漏洞,将繁殖后代作为自己唯一的人生目标。在中期的嘉靖、万历年间,宗室人口呈现出了爆发性增长的趋势。
嘉靖八年,栽入统计的宗室人口在8200左右。仅仅到了万历三十三年,宗室人口已繁殖到了157000。按照这种速度推算,宗室人口的禄米总数,在全国田赋总收入中已出现了逆差。到天启四年, 逆差将超出14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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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宗室人口的上涨,每省的岁支禄米上涨幅度也十分大。仅仅是在嘉靖三十二年,天下岁供京师禄米是400万石,却需要承担各处禄米总计853万石!万历初年的全国财政支出约是1854万两,其中用于宗藩禄粮的就有552万两左右,占比29.76%!
这什么概念呢?万历三十五年,刑科左给事中曹于汴的奏疏中透露了万历三大征的军费情况:宁夏之役费饷金200万,东倭之役780余万,播州之役亦费300余万。也就是说,这些宗藩禄米如果都用作军费,可以让明朝再打一次宁夏之役、一次播州之役。万历四十八年为辽东战事加派田赋520万两,宗藩禄米也相当于这一年的辽饷份额。如果没有庞大的宗室寄生虫,何至于辽东战事无钱可用?
宗室消耗的钱粮 让明朝在很多战事中兵力不足
尽管天启初年的户部尚书汪应蛟,反对向农民征税,鼓励征收商税。但无论是农税还是商税,和这宗室禄米相比,仍然是剥削自老百姓的腰包,并非好事。宗室藩王自己都不出力,有什么资格要求老百姓出钱出力?毕竟这天下是他朱家的天下,又不是老百姓的天下。
这种入不敷出的财政情况,不但引起了朝廷财政危机,同时也引发了宗室子弟本身的生活困难。在嘉靖年间,不少地方已经无力支出宗室禄米了,甚至出现了宗室困苦饥寒,无门控诉的情况。其中不少人选择了铤而走险的作法,开始走上犯罪道路。因此史书中宗室冲击地方衙门,殴辱地方官,伪造官印的事屡见不鲜。甚至还有人合谋伪造官印,冒支禄粮。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些宗室子弟面对晚明如火如荼的农民军起义是什么表现呢?一开始,绝大多数都选择了逃跑,跑不了的才束手就擒。至于敢出来抵抗的,也只有极少数人。
湖广地区的藩王,如吉王、荣王、岷王、桂王、襄王、惠王等,面对农民军袭来,均是望风而逃。陕西西安失陷后,震动汉中。当时地方官军直接抢掠民舍,随后波及王府。瑞王府帑金八十余万,悉为其所掠。瑞王仅与一妃逃出,奔至保宁。保宁闭关不纳,只得暂住舟中,驻泊河上。口中念诵着阿弥陀佛希冀能够保全性命。
崇祯帝起初面对宗室外逃之风尚属宽容,但很快转变了态度,开始严厉处置外逃宗藩,要求地方官护送外逃宗藩回原籍就藩。另一方面,从建文帝开始就严禁宗藩掌兵。所以当唐王私自募兵勤王后,甚至被废为了庶人,关在凤阳监狱。
面对乱世,宗室们只能左右为难。一不能掌兵,二不能私自出境,只得成为笼中困兽。坐以待毙也就罢了,甚至还一毛不拔,完全不愿出资犒劳守城将士。
相传秦王朱存枢,在农民军大兵压境情况下,拒绝了官军恳请他出资给将士们购置棉衣的提议。官军愤怒之下,选择了开门投降。洛阳福王也是个爱财如命家伙,不肯出一金来守城。结果洛阳城破后,这位福王成为了著名的福禄宴。成都蜀王、武昌楚王也无不如此,宁可钱财堆积如山,也绝不捐金助饷。结果在张献忠攻占武昌后,尽取宫中金银各百万,辇载数百车不尽。各地被农民军俘虏的宗室子弟数量极多,绝大部分人的下场都是被杀。
但也有坚决不吝惜钱财,选择抵抗的个例存在,比如开封周王朱恭枵。在农民军三次围攻开封期间,都积极出钱资军。这位藩王在今人看来,也只是稍有常识,但在当时的宗室群体里,已经鹤立鸡群了。
甲申北变之后,很多藩王与宗室播迁。有的人还得到了居民拥戴,形成了松散的队伍。这些宗室们便便意得志满起来。不知其身为旦夕之人,亦只图身享旦夕之乐。
综上所述,明朝养宗室可谓是国营养猪的典范。但这么说,可能也是侮辱了全国各地的养猪场。
但为什么这种奇葩制度就是更改不了呢?其实明廷也相应的对宗藩政策做出了一些调整。比如说明后期开放宗室科举,允许宗室子弟入仕。但终明朝一代,成功考上进士的宗室人员极为稀少。针对宗室人口的增长,朝廷早在弘治年间则出台了规定,以限制宗室妻妾数量。此外,还不断强化宗学制度,加强对宗室子弟的教育。所谓宗学,就是专门给未弱冠的宗室子弟开设的学校。
只是这些政策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宗藩问题。不是出台的太晚,就是本事不够完善,同时也遭到了一些人的抵制。比如说开放宗室出仕制度是,就有朝中的一些文官们所抵制,并成了党争的优良素材。
所以到了真想改的时候,已经是积重难返。即使是下猛药,这些为数众多的宗室子弟,也会成为挑战明朝的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