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凤姐一向精明能干,又是王夫人的亲侄女,因而家中各色杂务,都由其主办。但在第五十五回中,由于凤姐小产需要调养,园中事务便由李纨、探春和薛宝钗一起打理。而其中涉及探春之事,不但体现出探春的聪慧要强,也牵扯出许多当时的礼法风俗。
事情起因如此,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驱使,照贾府的规矩是要给一些丧葬钱的,但具体数目如何,就摆到探春这边。读者不要意味着这是件小事,现在我们平常人家婚丧葬娶的礼钱都要掂量掂量,更何况是贾府这样的大家族,更是要讲究个亲疏不同,数目也要分明。这正是儒家所倡导的“爱有间等”,为父母服丧需要三年,为祖父母服丧就只有三个月了。
原文是这样说的:彼时来回话者不少,都打听他二人办事如何:若办得妥当,大家则安个畏惧之心,若少有嫌隙不当之处,不但不畏伏,出二门还要编出许多笑话来取笑。可见,这件事处理不好,探春的威严便不复存在。
李纨是个老实人,平时又不管这些事,觉得袭人的妈去世是给四十两,轮到赵姨娘的兄弟便也是如此。正是这个老实人,才显出探春的机敏来。她吩咐人取来账册,细看了一番旧例,原来是“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这里的家里的是指世代在贾府里头伺候的,外头的是指从外面买进来的。袭人是从外面买来的,但赵姨娘属于家里的,所以探春吩咐,给赵姨娘二十两。
结果赵姨娘不乐意了,她本来是不懂这些规矩的,兼有他人调拨,便觉得自己是贾政的姨娘,生下来了探春,现如今居然不如袭人。结果让她不如袭人的,还是探春,因而上火指责探春不照顾自己。连舅舅死了都要斤斤计较。原文说的是:
“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
赵姨娘这话可是犯了忌讳,要知道,在封建时代,有些话是不能往明面上说的。赵姨娘生下了探春不假,但赵姨娘只是个姨娘,她其实是个奴才并不是主子,在礼法上,探春是要管贾政的正室王夫人叫娘的。既然赵姨娘都没有这个娘这个名份,赵国基更就谈不上是探春的舅舅。探春,英爱
你要说封建礼法害人就害人在这里,亲生的闺女要管别人叫娘。姨娘,或者说妾,是奴才,是没有多大地位的;但她生下来的孩子,因为是男主人的种,虽然不如正房嫡生的尊贵,但到底也是主子。具体在这里,赵姨娘是奴才,探春是主子,女儿的地位比母亲高。
虽然按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这种规矩是不合理的,但探春毕竟生活在那个时代里,也没有什么改变规矩的权力。她不按照规矩来办,只能让自己威严扫地,反而更加没有力量扶持赵姨娘了。因此,面对众人,探春只能回道:
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那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我倒素习按理尊敬,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彻底来翻腾一阵,生怕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谁给谁没脸?幸亏我还明白,但凡糊涂不知理的,早急了。
探春这里说的升了九省检点的舅舅,便是正房王夫人的兄弟。各位读者休怪探春无情,若在此时不表态,拿出主子的态度,下人们就根本不拿她当主子了,只会以为她是个庶出没名分的。事实上,在其他章目中,我们可以看到,探春并非忘本,她和赵姨娘私下里来往很多,非常照顾自己的亲娘。只是亲娘归亲娘,当着众人的面,不能把娘喊出来。这,不能不说是时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