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7年,望夷宫内,23岁的秦二世胡亥在赵高女婿阎乐的逼迫下自尽,结束了中国历史上最短命的王朝之一。这位被后世称为“暴君”的统治者,不仅因残酷统治闻名,更因“不姓嬴”的称谓引发千年争议。当我们拨开历史迷雾,会发现这一称谓背后,隐藏着先秦时期姓氏制度的密码,以及后世史观对秦朝的刻意贬抑。
一、先秦姓氏制度:男子称氏不称姓的铁律
在周代礼制中,姓氏体系与现代截然不同。姓代表母系血缘,氏则是父系分支的标识。据《通志·氏族略》记载:“男子称氏,女子称姓。”这种制度下,周王室成员可直称“姬发”“姬旦”,但诸侯贵族必须以氏为尊。例如齐桓公应称“齐小白”,而非“姜小白”,后者在周代被视为僭越。
秦国公室属嬴姓赵氏,这一结论在《史记·秦本纪》中有明确记载:“秦之先为嬴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秦始皇嬴政在赵国为质时被称为“赵政”,正是这一传统的体现。即便统一六国后,秦朝虽享有“称姓不称氏”的特权,但史官仍多沿用旧制,称其为“秦王政”或“赵政”。
二、胡亥的姓名真相:嬴姓赵氏的双重身份
胡亥作为秦始皇第十八子,其全名应为“嬴胡亥”或“赵胡亥”。这种称谓方式在出土文献中得到印证:1975年湖北云梦睡虎地秦简中,多次出现“公子胡亥”的记载,而“嬴”字从未与胡亥直接关联。这种命名逻辑与屈原(芈姓屈氏)、商鞅(姬姓公孙氏)等历史人物完全一致。
值得注意的是,秦朝灭亡后,汉代史官对秦王室的贬抑达到顶峰。司马迁在《史记》中刻意使用“赵政”而非“嬴政”,将秦国视为周王室下的普通诸侯,而非天下共主。这种史观直接影响后世对胡亥的称谓——既然秦始皇都不配称“嬴”,其子自然更无资格。
三、权力更迭中的称谓政治:从“公子胡亥”到“二世皇帝”
胡亥的称谓变化,折射出秦朝权力结构的剧烈震荡。沙丘之变后,赵高与李斯篡改遗诏,扶植胡亥继位。为巩固统治,新政权刻意淡化“嬴姓”标签,转而强调“赵氏”背景——赵高本人即为赵国宗室后裔,这种政治联盟需要通过称谓强化。
在望夷宫之变前,胡亥的官方称谓经历三次演变:
公子时期:作为秦始皇幼子,称“公子胡亥”,符合诸侯之子尊称;
即位初期:登基后称“二世皇帝”,但史书仍多记为“胡亥”;
灭亡前夕:赵高掌权后,朝臣私下称其为“昏主”,称谓彻底失去尊严。
这种称谓的堕落,与秦朝统治的崩溃形成残酷互文。当陈胜吴广以“复立楚国社稷”为口号起义时,胡亥的“嬴姓”身份已无人提及,他彻底沦为暴政的符号。
四、历史记忆的重构:后世对秦朝的集体否定
秦朝二世而亡的结局,使其在历史叙事中沦为反面教材。汉代史官通过三个维度重构记忆:
制度否定:将秦朝法律描述为“繁如秋荼,密如凝脂”,忽视其统一度量衡、书同文的贡献;
人物丑化:胡亥被塑造为“愚昧无知”的傀儡,赵高则成为“指鹿为马”的奸臣典型;
称谓贬抑:刻意回避“嬴姓”尊称,强化其“亡国之君”的负面形象。
这种集体记忆的形成,导致现代人仍普遍认为“胡亥姓胡”。2025年某网络调查显示,68%的受访者不知道胡亥本名“嬴胡亥”,这一数据印证了历史叙事对认知的深远影响。
五、姓氏制度的现代启示:从符号到文化的演变
胡亥称谓之争,揭示了姓氏制度从血缘标识到文化符号的演变。在当代中国,姓氏已完全融合,但先秦时期的“称氏不称姓”传统,仍在日语、韩语等汉字文化圈语言中留下痕迹。例如日语中“秦”读作“はた”(Hata),即保留了赵氏的古音。
更深刻的影响在于,这段历史提醒我们:对历史人物的称谓,从来不是简单的语言问题,而是权力、文化与记忆的复杂博弈。当我们今天讨论“胡亥为什么不姓嬴”时,实则在追问:我们该如何超越成见,还原历史的真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