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琬自顺治末起,三十余年间先后发起和参与古文论争多达十余次,大型论争有八次,与一时古文名家发生激烈的商讨争讼。
(一)与周容之争:与明遗民第一次交锋
鄞县周容,字鄮山,一字茂三,擅长诗古文辞。著有《春酒堂文存》。顺治十六年(1659)客都门,汪琬与晤,以未及论文为憾,作《与周处士书》相责未告以“古学者之道”。书中忆及近年“气盛志锐,好取韩、欧阳诸集而揣摩之”,谓周容宜施以“规切教诲”,却“反用浮词相推誉,非仆所望于足下也”(P466-467)。
但他的热情遭到冷遇,周容《复汪苕文书》:“何足下好学之至于是也!而书旨澹渺,善于取姿,即其用微语以自占地步者,亦若欲令人不觉,何足下行文之至是也!”驳斥所谓“用浮词相推誉”,接下明确告诉汪琬:自少有志学古,见汪文有古大家之范,不免嗟叹,然并非赞汪文甚佳,而是“特自为咨嗟叹息耳,乃不意足下闻之”。
(二)与陈僖之争:以崇法与明道为中心的论争
苑陈僖,字蔼公,荐试博学鸿儒,不第。著有《燕山草堂集》五卷。顺治十六年(1659)岁暮前后,在刘体仁京邸结识汪琬,未几返里,以未及细加商讨文章为憾,作《与汪比部论文书》、《再与汪比部论文书》、《三与汪比部论文书》。汪琬有《答陈霭公论文书》二篇。
拙文《汪琬的古文理论及其价值刍议》已指出这是清文史上第一场引人瞩目的论争,讨论的核心问题即倡法度还是主明道,重寄托还是尚才气,法古还是重今,陈僖主于明道、寄托,汪琬强调文法、才气,意见颇不相合。这里仅补充两点:其一,在与遗民第一次交锋中,汪琬完全处于下风。与陈僖之争,一变此前谦恭态度,盛气凌人,指手画脚。其二,这次论争,汪琬最大的收获就是表明了对古文复兴极看重的一点,即文法。考察清初文法说之兴,不能不关注这场论争。
(三)与吴殳之争:以《正钱录》为中心的与明遗民第二次争锋
太仓吴殳,字修龄,崇祯诸生。著有《舒拂集》、《围炉诗话》、《正钱录》等集。邓之诚先生注意到汪、吴之争,《清诗纪事初编》卷三:“诋《正钱录》不中要害,致吴殳‘类稾类死’之嘲。”(P322)论争起于汪琬作《与梁御史论正钱录书》。康熙初,吴殳北游京师,尺牍盖作于此际。汪琬读《正钱录》,以为“其例甚严,其词甚辨,诚有功斯文不小”,然尚乏“和平之心”、“周详博大之识”,“若但盛气以相攻击,而商榷未安,则必有偏驳之病;考证未悉,则必有卤莽疏漏之病”。
盖谓吴殳还不能将钱谦益一概驳倒,如要彻底驳倒,就应像官吏缉获大盗那样,考求赃证,推原踪迹,各得其实,“然后杀之而不敢为异词”(P471-472)。因此央请好友监察御史梁熙将意见转告吴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