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虽“虚心好学”,毕竟是小节。治国不行,便本末倒置了。
在两宋18帝中,宋太宗可谓位列前三的臭名皇帝。之所以上榜,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凶残,杀了千古词帝的李后主不说,还制造了疑似的谋杀皇兄案;其二专横,他一意孤行,兴冲冲地去收复幽云,却被辽军打得骑着驴子狼狈逃窜。贵为皇帝,做出这样的事儿,确实有失身份,所以后人嘴里没好的口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人坏也不可能坏到十成,总得有个三七分或四六开吧。那宋太宗的“三四”在哪儿?
其实,宋太宗也是个风雅人士,业余时间也爱练练字,下下棋什么的。不过,他的成果确实不多,也就很自然地被晚辈宋徽宗遮了光辉。但扒扒历史,我们还真能发现他的一些事儿,一些话,挺值得称道。
太宗喜欢书法,常于“万机之暇,学书至于夜分”。成就暂且不论,单说这股劲头,就够让人佩服的。当时,有个翰林院侍读叫王着,临摹王羲之书法出神入化,足能以假乱真。得知身边有这么一个高人,太宗二话不说,拜为师傅。每每习字,他总是谦恭地拿去请王着老师批评指点。太宗是标准的低姿态,可王着却有点小傲慢。每览御笔,这也不行,那也不对,很自然,数落皇帝也就成了家常便饭。可皇帝是九五之尊,谁能惹得起?于是,同事们纷纷建议:你就一个小侍读,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是脑袋要紧!可王着却微微一笑,道:“书固佳矣,若遽称善,恐帝不复用意矣。”皇上写得是不错啊,可我告诉他,他不就不努力了吗?我才不说哩!原来如此!这样的道理,想想也对,可说出来,若不把人噎死,也足够让人恼怒了吧。但是,太宗不是一般人,一般人都恼了,他没恼;一般人都噎死了,他还挺清醒。他知道,王着这是为自己好,虽然教学方法是古怪了点,难接受了点,但他还要接受,还要继续努力,不能辜负王着的一片苦心。于是,他日益勤奋,很快“笔法精绝,超越前古”。
一件小事儿,太宗的学书之刻苦,态度之谦逊,胸怀之大度,全都体现在这里面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儿也不得不提,这件事儿跟围棋有关,发生在棋待诏贾玄身上。
贾玄是个围棋天才,“臻于绝格,时人以为王积薪(唐代围棋国手)之比也”。他可不同于王着,不仅棋艺高深,而且深谙官场之道,深知“伴君如伴虎”的官场定律。每每下棋,不让皇上出丑,不让皇上难堪,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切切实实地维护了太宗“棋品至第一”的美誉。如此侍奉,不可谓不尽心不竭力,但是太宗还是不高兴了,心里老在琢磨:这个贾玄,水平一流,怎么到我这里反成了“常败将军”?其中必定有鬼!于是,一次,他郑重其事地对贾玄说:“今天这盘棋,你要是赢了,就赐你绯衣(穿上是一种极大的荣耀,就像清朝皇帝赐黄马褂一样);要是输了,我可不客气,要把你扔到泥水里去。”其言辞,其神态,显然是下定了必输的决心。可贾玄棋艺何等高深,只见棋盘之上,他纵横捭阖,游刃有余,一局终了,竟成和棋。没想到贾玄会钻这样一个大空子,太宗生气道:“我饶汝子,今而局平,是汝不胜也。”说罢,命左右架起贾玄往泥坑里扔。贾玄立马急了,大叫:“陛下手下留情,我手里还有一子呢!”太宗见状大笑,终于了却了“输”的心愿,心满意足地赐给了他绯衣。
“常胜将军”不愿当,“棋品至第一”不愿要,难道太宗真想当个“常输皇帝”?当然不是!只是他知道,这些称号来得不够真实,都是臣子们阿谀自己的把戏,他宁肯不要,也不能助长这种不良风气。此亦小事一件,太宗的知事明理,由此可见一斑。
太宗常拉着贾玄下棋,还下得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大臣们不放心了:国家大事,万机听断,陛下可不能玩物丧志啊!太宗的回答很经典:“朕非不知,聊避六宫之惑尔,卿等不须上言。”您瞧,一举两得,既下了棋,又避了妃子们的不良诱惑,玩物又不丧志,大事心知肚明,你不佩服还真不行。
太宗的成就不多,但绝对很够分量。譬如飞白,飞白“字势难工”,前代几乎绝迹,但太宗独好之,十年努力,“书道大进”,有了皇帝做榜样,飞白书遂“大盛于二圣(指宋太宗、仁宗)间”。太宗为飞白书做出的贡献,不可磨灭。又譬如,太宗尝作弈棋三势,“其一曰‘独飞天鹅势’,其二曰‘对面千里势’,其三曰‘大海取明珠势’”,“召内侍裴愈持以示馆阁学士,莫能晓者”,莫说当时,就算放在当下,也会令围棋高手们叹服不已。凡此种种,不一枚举。